「――珍爱自己的生命,弗洛普。自我牺牲这种事只有大傻瓜才会去做。」
这是对弗洛普的忠告,出自他的恩人,那个从恶劣环境中把他带出来的迈尔斯。
弗洛普和米迪娅姆,两人在年幼的时候住的孤儿院,看来比他们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那些没有家人,无处可去,无人依赖的孤儿们被收集在一起,孤儿院为这些孩子们提供了有屋顶有墙的生活,大人们总是这样说。
「在没有食物,没有工作的人们充斥的世界中,你们是幸运的」,他们总是这么说。
实际上,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和妹妹米迪娅姆被家庭抛弃,过着在泥水中瑟瑟发抖的生活,这是非常艰难的。他们所能称之为食物的,只是草和虫子,偶尔捉到兔子之类的动物,都会引起一片喧嚣,最糟糕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啃土和苔藓来饱腹。
与这些相比,孤儿院的生活要好得多。
尽管毛毯薄而破烂,但他们总能得到,尽管汤是没有味道的,只有一片面包,但他们总是能吃饱。他们被安排做一些简单的劳动,即使被大人任性地施以暴力,也不是每天都有。
大人们总是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更加艰难。于是,他们从未考虑过要逃跑。
然而,看到米迪娅姆和其他孩子们被大人们殴打踢击,弗洛普无法忍受,于是他学会了尽可能地保持欢快,以吸引大人的注意。
每天,弗洛普都决定让自己成为大人们最关注的人。
如果引人注目的弗洛普能被大人们喜欢,那么他们对其他孩子的态度也会变得柔和。即使大人们有心情不好的日子,首先被他们抓住的也是引人注目的弗洛普。
只要引人注目,就能成为武器。
他尽可能地放大声音和肢体动作,夸张表情和手势。幸运的是,养成这些习惯并不困难。他似乎在吸引人的眼球上有着天赋。
――他确信了这一点,在那个夜晚,米迪娅姆一整夜都在抚摸被半死不活地打伤的弗洛普的伤口,以减轻他的痛苦。
这就是他在这个地方必须承担的角色。
在痛得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弗洛普告诉自己――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这个笨蛋」
「啊……」
「过了几年,我又来看看,这个令人恶心的家依然恶心,而且还有个傻孩子在做傻事。一个疯子就够了,结果还多了一个」
弗洛普认同了自己的角色,决定承担起孤儿院的负面影响。
但是,他的计划在某个夜晚被突然打破了。
那个骑着飞龙出现的人,不能说他有良好的外貌。
他没有隐藏他粗暴的教养,看上去很烦躁,他灰色的头发被他粗鲁地抓着。他的样子让孩子们不想接近他,他的脸有点像懦弱的老鼠,这更加强了这个印象,通常他们会为了避免被打而低下头。
然而,迈尔斯似乎不愿意背叛弗洛普对他的印象。
「我本来也是这个机构的孩子。嗯,我当时也在一个糟糕的地方。所以我逃走了,靠喝泥水活了下来」
在晚上,为了防止孩子们逃跑,孩子们的房间的门上有一把粗糙的锁。
迈尔斯粗暴地破坏了那把锁,看到被挤压在狭小房间里的近二十个孩子,他显得非常烦躁。
然后他把那些因为陌生大人的出现而感到惊讶和恐惧的孩子们带到了房间外面,留下一句「等着」,然后去了大人们的房间。
然后――
「每天都在想是不是会死,但我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运气。然后,过了几年,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令人讨厌的地方……结果就是这样」
迈尔斯将被捆绑的大人们扔在房间的地板上,一边踢着他们被斥为忘恩负义的脸,一边露出卑鄙的笑容,吐出了「活该」。
他们显然对大人们受到了极度的痛苦。然而,弗洛普不禁要问,即使如此,他们也有必要这样做吗?
迈尔斯转过头来看着弗洛普,扬起了他稀薄的眉毛。
「怎么了,你也想来一发吗?那就给他们一些教训。百倍地还回去。」
「啊,我……」
「——动手吧!!」
在迈尔斯魔鬼般的耳语下,弗洛普犹豫了。
然而,从弗洛普的背后冲出来的米迪娅姆毫不犹豫地用拾起的木枝打向被捆绑的大人的头。——不,不只是米迪娅姆。
除了被惊呆的弗洛普,所有的孩子们都变成了愤怒的反叛者。
「我一直都很痛!」
「讨厌!」
「这是我哥哥的仇!」
被捆绑而无法抵抗的大人的哀叫声被孩子们的怒吼声吞没。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对大人们的脸部痛下杀手,连小便都泼了出去,一股积压已久的怒火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看看他们的脸!真是好戏!」
在一旁看着被妹妹们反叛的弗洛普旁边,迈尔斯粗鄙地大笑着。
尽管如此,弗洛普却无法笑出来。他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大人们遭受这样的待遇,他们自己会怎么样。
「现在,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想说这句话,但如果我这么做,我就不知道德拉克洛伊伯爵会怎么对我了。」
迈尔斯边看着刚刚冲出设施的孩子们,边对他的年轻后辈们继续说道,
「首先,我会带你们去伯爵那里。从那里开始,你们的生活就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并不在乎你们是否跟我走。」
在接受迈尔斯的这个随意的邀请后,孩子们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不安和困惑。迈尔斯说过,他们是否要跟他走,这完全是他们的自由,但这对于弗洛普他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选择』。
这些孩子一直以来都是按照大人的指示行事,他们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利。因此,当他们突然被赋予了这个权利,他们感到手足无措。
看到孩子们的这种状态,迈尔斯耸了耸肩,说道,
「现在反悔已经太晚了,真可怜。——你们已经给他们还击过了。你们可以选择任何你们想要的。」
听到迈尔斯这么说,孩子们才恍然大悟。
他们已经按照迈尔斯的话,选择了反抗。
——结果,没有一个孩子选择留在孤儿院。
当然,尽管弗洛普没有参与其中,但他无法开口说要留在那个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的孤儿院。首先,米迪娅姆很快地接受了迈尔斯的邀请,并向弗洛普呼喊道,「我们走吧!」。
弗洛普无法拒绝米迪娅姆的请求,也无法选择和妹妹分离的道路。因此,虽然他的原因相比其他孩子更为消极,但他还是离开了那个设施。
他做出了一件无法置信的事。
他被卷入了一件无法置信的事,内心充满了后悔。
然而——,
「晚安,哥哥」
在前往迈尔斯的主人所在的路上,他们在没有屋顶的地方,用从设施里带出来的毛毯和妹妹一起蜷缩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这句话刺入了他的心。
妹妹像是安心地将身体交给他,外面没有围栏和墙壁的景色。
他意识到,他不再需要担心被人打,也不再需要担心让妹妹哭泣。
「——嗯」
意识到这一点后,弗洛普哭了。
他哭了又哭,哭得无法自已,他在这个哭泣中尝到了自由的咸涩的味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遥远的地方,一只飞龙在被灰色云层覆盖的天空中翱翔着,逐渐远去。
直到远处的影子变得小到只有豆粒大小,兹克尔都持续保持警惕,确信这并非下一轮攻击的预备动作后,他才松弛了紧绷的身体。
飞龙群撤退了,理由尚不明确。只要城市府舍尚未完全陷落,撤退的可能原因就有两个——要么他们已经达到了战略目标,要么他们判断目标无法达成。
从兹克尔的视角看,前者更为理想。即便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激烈攻防中发生了许多戏剧性的事件,他也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骤然下降的气温,以及城市南部的毁灭性破坏……」
兹克尔插手在自己浓密的头发里,思考着这两个无法判断的异变。
战斗正在进行中,城郭都市的气温迅速下降,最后甚至开始下起了小雪,这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在高高的山上有时能看到雪,但在佛拉基亚想看到雪,除非是遭遇了天灾地变。
也就是说,战斗中的降雪实际上就是一场天灾地变。
不过,这对兹克尔他们来说反倒是一种幸运。
飞龙对气温的剧变,特别是寒冷,非常敏感,这使得那些讨厌的飞行战力明显下降。如果没有这个因素,伤害可能会更大更深。
然而——
「那个白色的光究竟是……」
无法阻止的绝望性破坏,将城市的南部完全抹去。
这一现象使得"天灾地变"这个词语显得过于轻率,这更像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之一。虽然其后没有引发更多的破坏,但这一击已经给城市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指挥系统陷入混乱,战况判断也停滞。如果继续被飞龙压制,城市可能就会不堪一击,最终陷落。
因此,飞龙群的撤退无疑是一种幸运,也是令人困惑的。
因此,兹克尔推测攻击方,即敌人那边,可能出现了什么情况。
可能有人代替正在城市防卫工作的兹克尔他们,对敌人发动了重击。这个人可能是率领修德拉克的米泽尔妲,也可能是有着击退亚拉基亚一将战绩的普莉希拉。
不论是谁帮助他们——
「果然,女性真是了不起。但是,我并不想把被女性在背后保护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女性的优越性并不能成为兹克尔可以放任自流的借口。
虽然他敬爱并珍视女性的伟大,但他也应当反省自己的过错。
无论如何——
「没想到我们会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事前的准备发挥了作用」
「……如果要攻击城郭都市,使用飞龙是常规策略。然而,我们应该预见到,不只是飞龙队,甚至会有『飞龙将』被派来」
兹克尔对受伤、头部流血的参谋官的话摇了摇头。
他们的预见能力不足。他们为对抗飞龙准备的攻击兵器,虽然预期了从王都发动的攻击,大部分部署在了西面的城墙上,但飞龙群却从四面八方发动了攻击。
他们原以为在亚拉基亚撤退后,派遣下一位一将需要一段时间,但这也是判断错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这种错误似乎也在所难免。
这不仅仅是一个城市的反叛,更像是一个更大的政治变动的前兆。
从理解这一情况的王都的奸臣角度看,他们应当全力扑灭反叛的火种。他们应该考虑到连续派遣一将的可能性。
「算了,反省的事留到以后再说。城墙已经被破坏,就算没有飞龙,攻击城市也很容易。我们要确认损失情况。看看能不能修复城墙……」
「——立即放下武器!这是命令!」
「嗯」
兹克尔迅速抽出了反省的因素,储存到思考的边缘。
他正打算在确认损失和规划未来行动的同时,一个紧张而尖锐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震颤。
望去,刚刚击退飞龙的城市庁舎,也就是他们的指挥中心,一名男子被守卫围住。此前,所有的武器和警戒都对准了飞龙,现在则集中在这个态度恶劣,瞪视着周围人的男子身上。他的双手握着长剑,剑尖上滴着血。
然而,那并非人的血,而是飞龙的。
「那是……」
「他是我们为对抗飞龙,从地下牢房中放出的士兵之一。他是个双剑使……」
「啊,我也看到了。他的战斗就像一骑当千。——喂,住手!」
在参谋官的指出下,兹克尔点了点头,向他的部下发出了命令。听到兹克尔的指示,一个士兵高声叫道,「二将!」
「这很危险!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我们是从牢房里放他出来的……」
「飞龙的威胁消失后,就应该立刻把他送回牢房?他不会接受的。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为此付出的牺牲可能会带来的问题。」
兹克尔回应了紧张的部下,向被围困的男子迈进。
这个双剑使者的实力,比起普通的帝国士兵要高出许多。实际上,如果没有他在战斗中的卓越表现,他们能否击退袭击市政厅的飞龙群还真是无法确定。
如果他的剑指向这边,恐怕会造成相当大的伤害。
「无论如何,如果你发起暴行,你的生命也不会保全。所以......」
「所以,是什么呢?」
对兹克尔的发问,男子以尖锐的声音和态度回应。更甚的是,他将手中一把剑指向兹克尔,咧嘴大笑道,
「你是让我乖乖投降吗?那跟其他家伙说的没什么两样,『女奴』二将大人」
「你这家伙!竟敢嘲弄兹克尔二将!」
兹克尔以被冠以不光彩头衔为荣,但此刻男子的话语显然是在嘲讽他的头衔。因此,部下们愤怒地增加了敌意,而兹克尔再次用手示意他们平静。
「我欢迎你投降,但不仅仅是这样。你的表现非常出色。虽然立场不同,但你对城市防御的贡献是不能抹去的。因此,我决定释放你。
「真的吗?」
「信赏必罚是佛拉基亚的法则,也是皇帝的愿望」
以实力和贡献作为评价标准的佛拉基亚皇帝,他的存在就是帝国实力主义的典范,也是兹克尔深感尊敬的忠诚的根基。
然而,一听到兹克尔的回答,男子的态度明显变得更加尖锐。
从他全身散发出的恶意和眼神,他只用左眼——右眼被眼罩遮住的男子,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盯着兹克尔的眼神中。
「背叛皇帝和帝国,投向敌人的『将』,你还真好意思说这些话……如果是我,我会因为羞愧而切腹自杀」
面对男子的强烈敌意,他的言语让人猜测他对帝国的忠诚,兹克尔微微地屏住呼吸,然后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个被关在地下牢的士兵,当文森特用计谋攻下古拉尔时,他并未服从投降的命令,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这说明,他是一个对帝国主义有极强归属感的人。
那么,如果......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对帝国和皇帝始终忠诚,你会愿意倾听我说话吗?」
「啊?」
面对兹克尔的问题,男子瞪大左眼,露出粗鄙的声音。但是,他看着毫不畏惧的兹克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剑扔到了地上。
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男子双手举起。
「你是说,我要听你说话吗?」
「我暂时不会暴跳如雷。如果真的动手,至少可以拿下背叛者『将』的首级......」
他四处打量一圈,挑衅地看着兹克尔的部下。他们对他的警惕性提高了,但他嗤之以鼻地笑了笑,
「我会听你说话。但是,如果是无聊的话......」
「我打算说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话。......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兹克尔问,放下武器的男子。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在挠了挠头后,
「我叫贾马尔・奥雷利,上等兵。」
说出了他的名字和军衔。
听到这个,兹克尔深深地点了点头。
「贾马尔,你应该知道,我是兹克尔・奥斯曼,被赐予帝国二将的地位,也被称为『女奴』。不过......」
「嗯?」
「现在的我,更愿意被称为『懦夫』,这更能激励我前进。」
曾经认为是耻辱的绰号,在兹克尔心中已经变成了特殊的光芒。
听到兹克尔的回答,男子——贾马尔显得困惑。他的武艺高强,但似乎不擅长思考和解决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说出道义,他也许会愿意倾听。
就在这时 ——
「对不起,这里是这个城市的代表吗?」
贾马尔投降了,城市市政厅从紧绷的气氛中得到了解放。正是此时,一个仿佛在寻找插话机会的声音滑入了大厅。
那平静而柔和的声音,犹如轻轻拍打听者鼓膜的慰藉,带给人们一丝安抚。
然而,对这个陌生声音的主人,兹克尔转过身,皱起了他那圆圆的眉头。
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了楼梯上,这是通往指挥所的楼梯。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敌意,灰发的男人环视四周,
「那位就是,『二将』兹克尔・奥斯曼先生吗?」
他在身着同样红色制服的人群中,毫不犹豫地确认了兹克尔的『将』身份。
当然,他身披的披风和肩头的军衔章表明,要在这里看出兹克尔的地位最高是很简单的。——问题是,有胆量指出这一点。
他冒着危险,出现在刚刚结束战斗的指挥所,名指陌生的指挥官。兹克尔对这个看似毫无畏惧但却保持低调的男子的归属感到疑惑。
他并不像是城市的居民,所以他可能在战斗中混入。
在这种情况下,最可能的是——,
「帝都的使者……他们是给我们带来的消息吗?」
「哎?啊,不,不是的,完全不是!我们的情况更复杂,解释起来很麻烦,我们并非帝都的人员」
男子摆动他举起的双手,急忙否定了兹克尔的怀疑。如果接受这个否定,那么男子的立场就更加模糊了。
兹克尔皱着眉头深思,贾马尔则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
「我们先来的!你后来的还敢嘟哝嘟哝……我要杀了你!」
「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我现在也不认为我们能平静地谈话。所以,如果你能给我许可的话」
「许可?什么许可?」
「照顾伤员,修复城市……简单地说,就是帮忙处理战后的事务。我和我的同伴们应该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面对咬牙切齿的贾马尔,青年回答并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最重要的」。他看起来疲惫而且有些困惑,脸上稍微露出一丝笑容,
「我们已经开始工作了,所以部分工作需要您事后批准」
「——这个提议本身是非常感谢的,但是……」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兹克尔。那个男人的话并没有说谎」
兹克尔还没来得及追问,一个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楼梯上传来犹如杖子敲打地板的声音,一个影子上了楼梯,站在青年的旁边。那是全身浴血,看起来更加威猛的米泽尔妲。
看起来,她身上沾染的血都是别人的,除了之前受伤的腿以外,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看到她平安回来,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米泽尔妲回来后,友好地拍了拍青年瘦小的肩膀,
「他的同伴已经开始工作了。我也保证」
「米泽尔妲小姐,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他是?」
「我不知道。他不是我们的敌人,而且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所以我让他进来了」
「米泽尔妲小姐……」
虽然兹克尔和米泽尔妲对这个人的看法有所不同,但她的审美眼光无疑是正确的。确实,青年的外貌可以说是温文尔雅。
他周围弥漫着一种中性的氛围,然而他的目光却显得异常坚定。
兹克尔也觉得他并非坏人。只是,他肚子里可能还藏着一些事。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认为会有无私的援助。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刚才也说过,我在一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的位置。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和你们对抗。——我只是在找人而已」
「找人……」
听到兹克尔重复他的话,青年点了点头。
然后他取下他戴着的绿色帽子,拿到胸前做了个礼,虽然这并不是帝国的礼仪,但他表现出了对我们的尊敬,
「我的名字是奥托・苏温。——我正在寻找我的朋友,和我的朋友的妹妹」
他说完,用那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犹如鬣狗般的眼睛,坦率地表达了他的目标。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迈尔斯的主人,塞琳娜・德拉克洛伊上级伯,是一位严酷的女勇者。
年纪轻轻就在帝国贵族的上层社会中崭露头角的她,遵循着帝国主义的铁血法则,坚信实力至上,奖励有才能的人。
同时,她又有着高尚的品质,不会允许强者随意侮辱弱者,因此,迈尔斯带回的孩子们并没有受到恶待。
「我已经听到报告了。迈尔斯都带你们回来了,肯定是很同情你们的境遇。在我的领地,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塞琳娜这样答复了被迎进屋的弗洛普等孩子们,然后痛快地笑了。
面对这个比自己还高大的存在,弗洛普被她所散发出的威压感,以及这座华丽而庞大的府邸的内饰所震撼。
「像伯爵一样富有的人,没有理由特意去欺负底层的人。最终,那些欺负孩子的大人,只不过是自己在小时候被大人欺负过的人罢了。」
在享受热水浴、大快朵颐,换上干净香喷喷的衣服后,迈尔斯用他一贯的粗鄙方式回答了弗洛普他们。
与那些眼花缭乱的孩子们不同,弗洛普对他所不知道的世界,新的思考方式产生了深深的印象。
尤其是,迈尔斯无意中提出的哲学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他从未想过的观点和视角,在他被迈尔斯带到外面的世界之前,他是无法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
「哦,你们也是迈尔斯大哥的收养的吗?」
在追逐在府邸里自由奔跑的妹妹们时,弗洛普在这片广大的庭院中的一个美丽的花园里停下了脚步。
在这大片盛开的花朵面前,他听到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声音。
即使惊讶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庭园里也找不到声音的主人。当弗洛普疑惑地歪头的时候,
「我在这儿。对不起啊,我是从下面说话的。」
「哇啊!」
「哦,你跌倒了。」
突然,从弗洛普倚靠的栅栏另一边,也就是他正在观赏的花园的那一边,突然探出一个头来,弗洛普被吓得往后一跳。
他跌倒在地,被人笑了。弗洛普眨了眨眼。
笑他的是一个稍微有些幼稚的少年,可能十二三岁左右,一头棕发,面容讨人喜欢。
「……你竟然笑,真是无礼。」
「哦,对不起,对不起。你跌得那么狼狈,我忍不住。我本想帮你起来,但是我现在不能动。」
「不能动?……啊」
扶着屁股站起来的弗洛普,走到栅栏另一边,站在少年面前。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年,把一个圆形的物体放在他交叉的膝盖上。
看到那个,弗洛普的眼睛瞪得老大。
「那不会是,蛋?」
「没错,是个大蛋,这其实是飞龙的蛋。」
「飞龙的蛋?你要用它做什么?」
「当然,我打算孵化它。」
少年全身心地抱着那个有一抱的大白蛋,向弗洛普展露了他的笑容。
——这就是弗洛普和米迪娅姆・奥克尼尔兄妹,以及他们将来的义兄弟,巴罗伊・特梅格里夫的初次相遇。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对于飞龙的威胁,已经超越知识的范畴,得到了实际的认识。
我从被摧毁的城市和被袭击的人们的惨状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它的爪牙、利用翅膀的战术手段、以及不会犹豫伤害敌人的凶猛性。
坦白说,我无法理解那些想要驯服这种危险生物并大量使用它的人的想法。永远无法相容的敌人——就像在丛林中遇到的巨大蛇一样,我只能把它看作是危险的存在。
然而——,
「……」
在窗外的景色中,雷姆静静地眯起了眼睛。
在豪宅的庭院里,一头飞龙在休息,旁边有一名正在喂飞龙食物的士兵。本应令人恐怖的飞龙,但它却展现出了柔和的眼神,发出宛如撒娇的声音,接受士兵手中的食物。
从雷姆的角度来看,被告知是凶猛且凶恶的飞龙,实际上见证了其危险性,如今看到它如此亲近人类的景象,令人震惊。
有人告诉她,傲慢的龙是不会亲近人类的。这个说法与雷姆从一个对龙很了解的女孩那里得到的信息有所出入。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但她觉得无可挑剔。
「你看起来有些忧郁呢」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然而,由于雷姆已经听到了步伐声,所以并没有被吓到。
不过,这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考虑到地点,她还是有些紧张。
「不知道是否忧郁,但是的确有一些想法。毕竟,我并不是自愿来这里的」
「哼,你很直接,我喜欢」
「……你是?」
在她所在的房间里,这座建筑即使是为俘虏提供的房间也是奢华的。她坐在一把让人坐得不舒服的豪华椅子上,问出了对面老人的身份。
那是一个白发白须、眼睛狭长的老年男子。
他的装扮看起来并非战士,而更像是某个高位的人物。
从他的行为和年龄,以及看守雷姆的士兵们端正的姿态和低头,都可以看出他有一定的地位。
面对雷姆直接的目光,老人轻轻挥手,示意守卫的士兵离开。士兵们立即服从,行了一礼后离开了房间。
然后,老人指向对面的座位问道,
「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
在雷姆面前,老人缓慢地坐下。他直视着雷姆,手指抚过自己的下巴,
「你对我知道多少?」
「没有,除了休息和治疗,如果做出任何鲁莽的行为就会被杀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味着那个不愿倾听的房主——玛德琳的指示,雷姆摇了摇头。
她被看守着,被严厉地告知不准逃跑,处于软禁状态。虽然雷姆没有逃跑的意图,但她对这种状况感到不悦。
老人对雷姆的回答点头说,
「这种对客人的态度确实有问题。我也会向玛德琳警告的」
「……你能警告她吗?」
对这个神秘老人的话,雷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从城郭都市被带到这个府邸的过程中,她和玛德琳共度了一段既长又短的时间,深受她不听话的困扰。
她固执而倔强,尽管有时会被说服,这给了雷姆一些安慰。
「我原以为她是那种不喜欢被别人指挥的人。如果有人对她说什么,她会立刻生气并使用暴力……」
说到这里,雷姆双手重叠在一起。
冷静下来后,她觉得自己在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可能很尴尬。她听不进别人的话,甚至曾经折断过别人的手指。
然而,看到雷姆这种反思的态度,老人微微一笑,
「你的看法并非完全错误。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耳目一新的观点。实际上,这次她也没有完全按照指示行事。然而——」
「――――」
「这次并不是玛德琳的任性,而是另一个因素起了主要作用」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但话语里已经没有了笑声。他的视线似乎在打量着雷姆,把她视为那个『另一个因素』。而这个因素,显然给老人带来了不愉快的结果。
「……你,是谁?」
「抱歉,我没自我介绍。我是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的宰相,皇帝陛下赐予我的职务,我叫贝尔斯提兹・冯达尔福。」
「宰相……贝尔斯提兹……」
对于雷姆的疑问,老人——贝尔斯提兹,恭敬地低下了头。听到他的名字和职务,雷姆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肩膀上的力量也增强了。这个名字和职务,她都听说过。
「那么,你是……」
「是的。——我,就是文森特・埃布尔克斯陛下的敌人。」
「——」
明确地告诉了雷姆,她一时间无法接话。虽然她已经知道,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同样的,她也无法避免被卷入这场大麻烦,她现在正站在风暴的中心,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十分讽刺。
本来,应该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埃布尔、普莉希拉,还有昴。
想到这里,雷姆觉得幸好昴不在这里。
「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会一个人做出鲁莽的行动……」
黑发少年的决断力,和他总是能做出超出想象的事情,是毫无疑问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引发出雷姆想象不到的奇特状况。
从这个意义上说,昴没有在被飞龙袭击的城市里是正确的。即使他在那里,雷姆也不觉得他能够做什么,只会增加更多的伤害。
只是——
「——」
只是,如果他知道雷姆被玛德琳带走了,他会怎么想呢?
那个想法让雷姆的心如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一般的疼痛。
「——埃布尔先生,您知道他是真正的皇帝吧?」
尽力忽视胸口深处剧烈的痛楚,雷姆向贝尔斯提兹提出质疑。对于她的疑问,贝尔斯提兹淡然地回应道:
「当然。我承认允许他逃跑是失误,但之后的计划都在按照预定进行。不,应该说是已经进行了。事实上,古拉尔的毁灭是在途中结束的。」
「为什么是埃布尔先生?我无法想象决定叛变会需要多大的决心……是因为埃布尔先生的性格吗?」
「一个国家的领导者,皇帝,我们并不需要他的人格。个人的情感和思想,从国家运作的角度看,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说我们需要的是什么,那就只有他的能力,以及能够履行职责的信任和实绩。」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贝尔斯提兹用无法窥探的声音和表情回答。
声音中没有丝毫的动摇,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改变。这不仅是因为雷姆的人生经验有限,更是因为贝尔斯提兹的卓越谈判技巧,使得完全无法读取他的内心。
是无情到了极致,还是真实无妄,甚至连这个也……
只是,他说这并不是因为埃布尔的人格引发的叛乱,这是雷姆想要相信的。
她亲眼目睹了在城郭都市中大量的血腥和死亡。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埃布尔的性格不好,那么无论是死者还是雷姆都无法接受。
因此——
「是因为埃布尔先生不适合做皇帝,所以被放逐的吗?」
「放逐,并非我们的初衷。那只是结果论。」
「埃布尔先生缺少了什么?我不清楚皇帝这个地位需要承担的重任,也不了解所需的能力,但我认为他是一个优秀的人……」
虽然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为埃布尔辩护,但雷姆为了说服自己的困惑,选择了这样的话。
实际上,不论战斗能力如何,埃布尔在思考能力和知识深度上都是出类拔萃的。
米泽尔妲,兹克尔,甚至昴,他们都愿意遵循埃布尔的意见,这是他拥有说服他人的领导力的证明。
虽然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雷姆也认为,这是站在高位的人所需要的品质。
这也是,对于在国家中拥有最高地位的人来说,必不可少的。
就在这时——
「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治疗师小姐。」
「……我叫雷姆。」
「嗯。」
对贝尔斯提兹的反感,使她无法正面传达这个消息。
然而,雷姆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名字是『雷姆』。从强烈地向普莉希拉自我介绍,或者是允许昴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开始。
无论如何,让自己的名字在口中熟悉,贝尔斯提兹轻轻地叹了口气,
「雷姆小姐,您觉得现在的皇帝有多少儿女?」
「儿女……啊,您是说孩子吗?」
「是的。」
当贝尔斯提兹静静地点头的时候,雷姆脑海中浮现出埃布尔的形象。
虽然失去了记忆的雷姆,但是在丧失记忆之前获得的知识并没有丧失。人类如何繁衍后代,她也记得很清楚。
但是,埃布尔是否能和其他人建立这样的人际关系,这一点她还有些怀疑。甚至,她甚至想不出和埃布尔并肩的女性。
「我无法想象。他没有孩子吗?」
「——您猜得很准。事实上,他没有孩子。」
「啊,果然是这样。这样说可能对埃布尔先生很不敬——」
就在雷姆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话。
并不是贝尔斯提兹说了什么,也并没有被他指示要保持沉默。只是面对着他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能看到他眼睛深处的表情,雷姆的喉咙被那难以置信的恶魔般的气息所束缚。
贝尔斯提兹静静地将手放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那种强烈的愤怒从他沉默的全身流露出来,简直超乎想象。
「他没有孩子,没有继承人。——这是个问题。」
「——啊」
「帝国必须强大。否则,这个国家......」
在雷姆喘息微弱的面前,贝尔斯提兹停下了话语,打开放在桌子上的拳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盯着雷姆。
「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成为叛徒,我不能不说我感到有些紧张。」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个故事」
「——」
「这本来是,不需要告诉我的事情」
这是贝尔斯提兹的话,这不是情感,而是更重更清晰的东西。
虽然雷姆没有觉得这是谎言,但她还是有疑问。为什么,他要告诉雷姆这个故事。
雷姆不认为自己处于如此重要的地位,事实也确实如此。
虽然她偶尔也会被放在接近埃布尔和普莉希拉的位置,但那只是因为事情的发展,不是因为雷姆特别。
「然而,为什么」
「……你是个治疗师,而且是鬼族。我希望能够招揽你。你是个珍贵的存在」
「——」
这并非谎言,但也并非全部是真相。
然而,寻求更多答案的雷姆,似乎贝尔斯提兹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了。他慢慢地,从他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
「我其实还想和你多聊一会儿,但我这样的人也有事要做。我会让屋内的人尽可能方便你,所以请放松些」
「……贝尔斯提兹先生,你和玛德琳女士是什么关系」
「合作者,可能是最合适的描述。当然,从她的角度看,可能会认为是在利用一个聪明的人。这个府邸,也是我的府邸」
贝尔斯提兹耸了耸肩,他的回答让雷姆看了看房间和花园。
因为玛德琳在这里过得很自在,所以雷姆原本以为这是她的府邸,但显然这是个误会。但是,建筑和内饰的优雅却让人无法不承认。
「但是,我并不想放松」
「直率的说话,真是令人愉快。那么再见,雷姆小姐,祝你健康」
贝尔斯提兹微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离开。
雷姆曾想叫住他,但找不到应该说的话语,也可能无法停住他,所以雷姆什么也没说。
贝尔斯提兹离开后,被送出去的守卫也回来了。
在他们严厉的视线下,雷姆再次望向窗外。
刚刚喂完食的飞龙,正在慢慢地展翅向空中升起,背上骑着刚刚喂食的男人。
「——」
那只凶猛可怕的飞龙,骑在它的背上飞翔一定很爽快。
当然,考虑到现在的状况,雷姆并没有享受这种乐趣的余裕。从古拉尔出发,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带到了目的地,让人不禁感叹,之前的旅程都是为了什么。
在治疗受伤的弗洛普的同时,被玛德琳带到了这个地方——
「——帝都,鲁普加纳」
埃布尔被赶下王位,然后又决心夺回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的中心,有一座水晶宫,雷姆在那里被囚禁。她触摸着不能打开的窗户,用指尖确认玻璃的感觉,突然想到了。
「……如果他知道」
如果他知道雷姆不在了,他的心会痛吗?
就像雷姆心中被刀刺一样痛,他的心会痛吗?
雷姆并不知道,这是出于自己的何种情感而产生的想法。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慢慢地,弗洛普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陌生房间的天花板。
「……」
他用了一瞬间整理思绪,然后立刻开始观察周围,以便掌握当前情况。
这是他作为经常野营的行商人的习惯。当然,警戒这一点,他的感知力远超自己的妹妹会负责,但这并不是他可以懒散的理由。
他的反应的差别可能决定生死。因此,养成良好的睡眠习惯是他为了生存必然掌握的技能,然而——
「这里是……嗯哼!」
刚想仔细观察周围,弗洛普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了哀叫。
如果这是在夜晚的外面,这将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将他的位置告诉了野兽。然而,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改变。
为了挽回,弗洛普边喘着气,边试图起身,
「怎么回事……我全身都动不了……!」
手上无力,加之床铺柔软,仿佛吸收了全身的重量。整个人沉入床铺,这种感觉倒像是陷入了牢笼,而非安息的床铺。
尽管如此,他还是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束缚。
「这、这……!这可真是个难题!」
「……你,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啊!?有人在吗!?」
他在床上挣扎的背后,传来了高亢的声音,弗洛普试图转过身去,然而努力无果,他的身体已无法做出转身的动作。
像是在陆地上挣扎的鱼,弗洛普的样子引起了深深的叹息。
「我是龙。你的伤我正在治疗,不要无谓地挣扎。」
说着,从床边走来的那人,弗洛普看到她,忍不住轻轻地呼出声来。
天蓝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头顶上生着两只黑角的少女——玛德琳。她是帝国的一将,袭击了堡垒城市的『飞龙将』。
而在弗洛普的最后记忆中——
「我记得,好像被你的爪子抓伤了……」
「没错。我的龙爪撕裂了你的生命。……是那个女孩治好了你的伤。」
「那个女孩……啊」
玛德琳避开视线,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她的话让弗洛普想起了一个脸庞,让他明白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与此同时,他也记起了自己在意识模糊之际对她——对雷姆的恳求。
「玛德琳小姐,我想问问,古拉尔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巨大的爆炸,还有你的朋友对城市的攻击」
「……」
「看我如此狼狈的样子,我想我和那位夫人应该是活下来了。但那是第二坏的结果。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我和那位夫人都死掉了。」
他伸出手指,向玛德琳疾言厉色地提问。
一边侧眼看着他手指的动作,玛德琳的尴尬表情依旧。他认为那是她对于事情进展不如意的痕迹。尽管如此,弗洛普依然追问。
「你怎么看,玛德琳小姐。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满意,或者说是有些闹别扭。我妹妹也经常会这样,生闷气的时候会扭扭捏捏的。她身体大,即使闹别扭也无法掩饰,这点反倒挺可爱的,你也是这类人吗?」
「……是的。」
「嗯?什么事?」
「城市没事!我没有完全摧毁它!这样可以了吗!?」
露出锐利的獠牙,玛德琳对弗洛普的话愤怒地大吼回应。在她猛烈的气息中,弗洛普长舒了一口安慰的气。
「没事」,按照弗洛普的记忆中的古拉尔的情况来看,这个回答并不十分恰当,但是玛德琳说她没有完全摧毁它。
那么——
「那位夫人,应该是好好利用了我的生命吧……」
在朦胧的意识和耳鸣中,弗洛普回顾了自己濒死之前的所作所为。
他流着血,生命濒临终结,他看见玛德琳目睹了这一切,她的深度动摇反映在他的眼角。她向弗洛普询问着什么,看起来她正在寻求他的回答。
因此,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能够挽救弗洛普的生命,并给玛德琳她所渴望的答案,通过这样的承诺,他们能够从被古拉尔袭击的困境中逃脱。
他不知道,那个热衷于和平的雷姆能否做出这样无情的决定,即使看起来现状已经成功,他也认为给她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救了我,治愈了我的伤的那位夫人,她在哪里?」
「……我们一起带她回来了。那是龙的条件,那个女孩接受了。龙会遵守诺言。也需要遵守和龙的约定」
「约定……」
「就是这个」
弗洛普听到雷姆平安无事的消息后,松了一口气。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红色的装饰品——一颗兽牙,不,是龙的牙。这是他平时挂在脖子上,时刻带在身边的重要物品。
这颗牙被放在躺在床上的弗洛普的鼻尖前。
「啊,你帮我找到了?真的非常感谢你。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失去了它,我可能会非常难过。所以……」
「——卡里昂」
「——」
弗洛普伸出手,试图拿回那颗牙,但玛德琳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手,取而代之的,她口中叫出了一个名字。
弗洛普听到这个名字后,他的呼吸顿了顿,然后玛德琳继续说道。
「这是卡里昂的牙。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卡里昂——这个名字,玛德琳说了两次,这肯定不是听错了。
他没有听错。因为,那个名字——,
「回答我!为什么,你会有卡里昂的牙……」
「当卡里昂出生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我也参与了给那个孩子起名字的过程,和迈尔斯哥哥以及巴罗伊一起。」
「——」
「当那孩子的牙换了的时候,我得到了这个作为纪念。作为义兄弟的……家庭的证明。所以,我和我妹妹都有卡里昂的牙。」
就像在心中打开一个宝箱,弗洛普静静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在玛德琳手中摇晃的飞龙的牙,这就是它的来源。那是他珍视的家人——恩人和义兄弟,已经离世的两个人的遗物。
听到这个答案后,玛德琳无言以对,她的嘴唇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
从她的反应和她知道卡里昂的名字,弗洛普也做出了一些猜测,他说:「你听懂了?」
「你从哪里听说卡里昂的名字的?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那孩子的牙。我无法相信这是一段浅薄的关系。而且你是......」
「——呃」
「你是接替巴罗伊成为『玖』的孩子。难道你以前就知道巴罗伊和卡里昂吗?」
玛德琳的反应是痛苦的,看起来年幼的她被逼得无路可走,让我心疼。
然而,弗洛普的心中曾因同样的话题而痛苦,比看到玛德琳受伤的痛苦更甚。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看到痛哭流涕的妹妹更痛苦的事了。
因此,弗洛普毫不犹豫地逼迫玛德琳,听她说出心中的思想。
——巴罗伊・特梅格里夫。
佛拉基亚帝国的『九神将』之一,弗洛普和米迪娅姆的义兄,背叛皇帝而丧命的叛逆者,他深深地爱着他的爱龙卡里昂和他的恩人迈尔斯,他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可爱。
他和玛德琳之间有什么关系?
然后——,
「你为什么要成为『九神将』呢?」
「——为了复仇。」
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了。但她说出的话是明确的。
她的嘴唇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玛德琳的表情慢慢地变化,她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激情——怒火。
龙人少女的强烈愤怒,仿佛烧焦了躺在床上的弗洛普的全身。
以至于产生错觉,玛德琳的愤怒是如此的强烈。
玛德琳坦白说,她为了复仇才成为了『九神将』。
对于复仇这个词,弗洛普也有自己的看法。——那是因为,对于弗洛普来说,复仇是他人生的目标。然而,弗洛普的复仇目标不是个人,而是世界。
对于那个迫使任何人屈膝的世界,他的复仇是针对整个世界。
然而,玛德琳眼中的怒火,与这完全不同。
燃烧在她金色瞳孔中的激情,知道该向谁指向。
「你想为谁复仇?」
「……为了巴罗伊,应该成为龙的伴侣的那个人的复仇。」
「———」
「龙绝对不会原谅杀害它的伴侣的人。为了这个——」
玛德琳充满怒火地回答,她要为已故的巴罗伊复仇。
弗洛普不知道巴罗伊和玛德琳是如何相识的,他们经历了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
只是,弗洛普知道玛德琳真心地后悔他的死,深感痛惜。
因此,因此,因此——,
「——是谁成为了巴罗伊的仇人?复仇应该如何才能实现?」
如果在场的是米迪娅姆,她肯定会紧紧地抱住玛德琳。
因为巴罗伊和迈尔斯两人的死,米迪娅姆痛哭流涕,大声哭喊。如果是那个米迪娅姆,她肯定能教玛德琳如何哭泣。
她的亲人被杀,玛德琳对此事愤怒不已。
她不知道该如何悲伤。驾驭飞龙,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愤怒。
而这正是忘记了如何哭泣的弗洛普的感受。
所以——,
「巴罗伊的死,是由于——」
弗洛普的问题,被紧握着小手的玛德琳回答。
她的伴侣被夺走,失去了所爱的玛德琳将所有的爱塞进了她小小的身体里,她决定将泪水化为怒火,完成她的复仇。
「———」
然后,当弗洛普从玛德琳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他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眼睛,保持沉默。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被刺痛的心,忘记了正在接受治疗的伤口的疼痛,他完全投入到眼皮背后的黑暗中。
如果他闭上眼睛,他仍然可以记住他所爱的人的脸。
『你和米迪娅姆都考虑得不够。明明可以待在叔叔那里,却要担心看不完的麻烦,真是的。』
『这是迈尔斯哥哥的关心啊。他在想,如果你留在这里,他就能一直照顾你。你这家伙,真是不坦率。』
『闭嘴,巴罗伊!你这个有出息的家伙,别老是回来!』
『哎呀,我并不适合那样。我更喜欢和迈尔斯哥哥、弗洛普和米迪娅姆一起在这里过。对吧?』
那是离开的那一天,远道而来的巴罗伊和本应该在深夜的迈尔斯之间的对话,那样的温馨回忆又浮现出来。
挥舞着手臂,我和米迪娅姆一起,离开了我们长期受到照顾的地方,然后——。
然后,弗洛普・奥克尼尔来到了帝都,他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他的眼神闪烁着,嘴唇编织出了话语。
那就是——,
「——你就是巴罗伊的仇人,是吧。村长先生……不,皇帝文森特・佛拉基亚」